◎他好像，什麽也做不了。◎

“阿姐！”

在路上便聯系好的謝明寒和柳如雪趕到, 打斷了柳如楓內心翻湧的思緒。

他擡起雙眸，習慣性收斂心緒，神態間又恢覆了一貫的風流瀟灑。

輕搖玉扇, 面含淺笑，柳如楓溫和望向匆匆趕來的兩人。

“阿寒和如雪來得挺快啊。”他道。

柳如雪扶著樹幹微喘著氣, 毫不遮掩地白了謝明寒一眼：“全程...被謝明寒...拉著跑過來的, 能不快嗎？”

她在路上說她跟不上，讓謝明寒先去, 她在後面慢慢走，他卻非說她獨自一人在路上不安全，抓著她的胳膊跑得飛快。

她整個人都要被他拽得飛起來了！

本來奔波一天就很累了，她現在躺地上就不想起來了。

快速朝著已經四仰八叉，墊著他披風躺地上的柳如雪道了兩聲抱歉，謝明寒走到近前, 粗略掃了一圈，目光鎖定謝淩手中, 激動道：“找到了嗎！？”

“應該是這顆。”謝淩除掉果柄，把手中青色珠子遞給謝明寒。

“長劍主人？”

謝明寒低頭扒開領頭，小心拿出脖頸間用藍色細繩固定住的, 存放著謝青神魂的青色丹珠, 與手中剛接過的青色珠子對比著。

謝淩瞥一眼悄無聲息挪過來抱上她大腿的柳如雪, 面色不變，輕笑著點頭：“大概率是的。”

“一模一樣。”

謝明寒比對完後，輕柔放回脖頸上的那顆, 接著, 拿出一個用靈力制作的, 鋪著藍色軟墊的透明小盒子, 把手中那顆鄭重放入。

這可是一顆寄居著神魂的丹珠，雖然不知道裏面是誰，但怎麽說也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。

這樣想著，謝明寒關上盒蓋後，又加固了一層防禦法術。

瞧見謝明寒的動作，柳如雪挑了挑眉，她上下掃了一眼盒子內部，淡聲道：“這裏的果子和這兩顆丹珠也一模一樣。”

聞言，謝明寒反問道：“為什麽要變成一樣的？”

柳如楓推測：“混淆視聽？讓人不知真假。”

謝淩點頭讚同：“這丹珠，還被掛在最繁茂的一顆樹上，應是為了加強偽裝。”

被掛在......

重覆了一遍話語，掛在謝淩腿上的柳如雪意識到了什麽：

“所以，上任仙後，已至半神的謝歲，當初設計那個丹珠秘術時，便算到了長生林這個地點，還設計幫忙把這顆凝結好的丹珠掛上來了？”

謝淩垂眸，緩聲道：“如今還不能確定是誰把這顆丹珠掛到這裏來的，但可以肯定的是，謝歲半神當年創造那份秘術時，應是已經預想到了這顆丹珠內寄居的魂魄，將來即將發生的某些事件。”

不然，她也沒必要把丹珠秘術施展後的形態，設計成長生果的模樣。

不過，謝歲預想到的......預想？

這裏發生的事件，這顆丹珠內寄居的魂魄與她有什麽關系嗎？

她為何要創造出秘術救這魂魄一命？

謝淩順著這條線向下深挖，總覺得她好像忘了一些重要信息。

玄惑蹲在一旁草地上，沈默擼著長生的狗頭，一般這些涉及到仙界覆雜過往的討論，他作為不怎麽了解的魔族人士，平常都不怎麽參與。

但見幾人說著說著，忽然集體沈默了下來，他隨手餵給長生一塊靈肉，突然覺得這副場景有些似曾相識。

粗略順了一遍幾人的話語，想起當初姐姐和自己在院中草地上的對話，他疑惑道：

“姐姐之前在庭院中說過，那柄長劍，大概率是前任太子微生近旁侍從的佩劍？”

謝歲，微生......

電光火石之間，一切好似串聯了起來。

“所以，這顆丹珠內寄居的魂魄，很大可能是前任太子微生，謝明寒和淩姐姐的表叔？！”

柳如雪震驚了。

前任太子微生，青虛二百九十四年，上華亭山祭拜其母謝歲時遇害逝世。

如今都青虛五百年了，兩百多年前的事情，涉及到了如今的謝家被魔族入侵？

而且，據兄長此前所說，這事，或許還和當年母親離世有關。

這是什麽陳年舊事，影響這麽深遠？

柳如楓正色道：“依照目前的推測，八九不離十。”

看來，他們距離謎底越來越近了。

“我們，得接著向上走了。”謝淩沈聲道。

柳如雪問：“去往謝歲半神當年的身死之地？”

“嗯。”謝淩輕應了一聲。

“去嗎？”她擡眼問道。

一個雪山道中帶著壓制陣法的雪崩便已是十分危險，接下來的一切都是未知，華亭山上陣法錯綜覆雜，還不知道要再經歷些什麽。

如今他們位於的長生林危機較少，還算平和，若是不想接著向上，可以暫時留在此地等待。

亦或者，找準雪山道大型陣法運轉的間隙，回到青翠林，通過其中散落陣法回到山腳。雖說也有一定的危險，但最起碼，一切都是經歷過的已知。

“去！怎麽不去。”謝明寒沒有絲毫猶豫，“都走到這兒了。”

他才不要半途而廢。

柳如雪：“來都來了。”

她對那些自己還沒出生前發生的事件還挺感興趣的。

柳如楓挑了挑眉：“謎題總不能只解一半吧？”

“我跟著姐姐。”玄惑乖順道。

長生：“汪！”

“......果然。”和預料到的結果分毫不差。

謝淩輕笑道：“那就明早出發？”

“好。”

在附近找了一塊地架起火堆，簡單討論了幾句細節後，便已至亥時末。

幾人輪流守夜，一夜相安無事。

辰時初，五人收拾好一切向上出發。

長生林占地面積十分廣闊，幾人行了一整個上午，才走完四分之三。

“按照如今的速度......我算算，申時末，半下午的時候，應該可以走出長生林？”

午時一群人在新找到的一條河邊簡單休息時，柳如雪掰著手指頭數著。

“速度再快一點的話，出長生林到不了申時末。”

“哢嚓——”

謝明寒一口一個吃著剛洗凈的長生果，順道遞了幾個給左右兩旁的柳如雪和玄惑。

玄惑接過，但沒吃。

他正吃著謝淩遞給他的紅豆味雲片糕。

長生果是一種帶著些麻澀的酸甜口感，吃了長生果，手中糕點軟糯香甜的味道就品嘗不出來了。

“長生林過了便是棧道了。”

聽到他們的討論，謝淩在身前虛空畫了個圈，把卷軸上記載過的棧道形態憑感覺描繪了出來。

一條沿著山體蜿蜒向上的木質路段出現在了幾人面前。

柳如雪捏著半顆吃剩的長生果，眉間微蹙：“看著就不是很好通過的樣子。”

聞言，謝明寒吞下果肉，正打算說些什麽——

“阿淩。”

自幾人坐下休息後，便一直沈默著的柳如楓輕聲喚道。

他起身，眼底閃動著不知名的情緒，淺笑著望向身旁的謝淩。

“有空嗎？”他輕聲問道。

這一聲問出，四周都安靜了下來。

謝明寒咽下喉間話語，目光看向交談中的兩人。

柳如雪剩下的半顆長生果都不啃了，生怕發出聲音打擾到他們。

玄惑轉過頭，眸光落於謝淩身上。

沒在意這幾人投來的各類視線，謝淩點了點頭，站起身，溫聲道：“是有什麽事嗎？”

說話間，她的神情間好似也浮上了些許覆雜。

“嗯。”

柳如楓輕應了一聲，朝謝淩示意著遠處被茂密灌木和枝丫遮擋分隔開的一處。

“去那邊？”

他輕聲征詢著，語調是一貫的清潤，只是，溫和眸底卻攜上了些罕見的忐忑。

不過，這點忐忑很快便被他微微轉頭的動作遮掩住了。

“好。”

謝淩應著，擡步跟上了柳如楓。

十分平常的借一步說話場景。

玄惑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劃過，雙唇微抿，心底卻忽然沒來由地慌亂了起來。

“姐姐。”

他朝著謝淩的背影脫口而出。

“嗯？”

謝淩停住腳步，回過頭。

玄惑張了張唇，卻沒發出聲音。

——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。

他意識到了事情有些不對勁，內心不安。

他想把她留住。

不想讓她跟著柳如楓離開。

但，千言萬語匯聚喉間，他卻吐不出一個字。

因為，即便他隱隱約約察覺到了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麽。

他卻十分清楚，只要不是涉及到生死之間大事，他不管說些什麽，她現下都會選擇先跟柳如楓離開這裏。

他說什麽都是無用的。

他好像，什麽也做不了。

沒有立場，沒有借口，有的只是，心底因為他們的離去，他們的談話而翻湧起的，沒什麽用處的忐忑不安。

“沒事。”他搖了搖頭，努力裝作若無其事，輕聲道。

“那我先走了。”聞言，謝淩沒再多問，轉身離去。

“嗯。”

低不可聞的一聲應答。

......還沒到時候。

玄惑垂著眸，沈默想道。

他不能急，他得循序漸進。

操之過急只會導致適得其反。

姐姐之前沒阻止他牽她手，沒在意他和柳如楓鬥嘴，他做了這些事後，對他的態度還和以前一樣。

這已經很好了。

他得慢慢來。

他還有時間。

......時間？

玄惑擡起雙眸，望著遠處那一白一藍的兩道背影，有些茫然。

自到達仙界以來，他看過許多次他們的背影。

如今，卻都好似重疊在了一起。

他忽地想起了，那道藍色身影在他身旁，笑著和他說，他們從小一起長大，柳如楓是她的至交好友。

想起了，銀杏樹下，她凝望著那道白衣金冠背影的低聲呢喃。

想起了，她曾和他提起過，他們一起去過許多許多地方，一起經歷過許多許多的事情。

更想起了......初來乍到，他們坐著飛舟去往宅院的路上，他順著謝明寒的視線望向那兩道藍白身影時，謝明寒在他耳邊念叨的那兩句話：

“青梅竹馬，兩小無猜。”

“郎才女貌，天作之合。”

......時間？

少年神情無措。

他還有時間......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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